編者按:宋建明,現任中國美術學院副院長,任現職起于2001年至今。兼任中國美術學院色彩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2013年10月18日,山東工藝美術學院建校四十周年學術活動校長論壇開幕,圍繞藝術與設計教育相關問題,記者現場對宋建明教授進行了采訪。
記者:這次論壇中不同國家不同地區的專家都來了,這也代表一種文化之間的融合,然而不同國家、不同地區之間存在文化差異,你認為在多元化文化背景下的藝術與教育問題應該遵循什么樣的原則,從而規避文化差異之間的不利影響?
宋建明:從今天的研討會來看沒有發現文化沖突存在,今天的議題也不足以引發這種話題。其實演講者每個人還是在介紹自己的實踐經驗,相互借鑒。如果要說怎么樣把自己的文化和別人作很好的交流的話,首先就要把自己本土文化、傳統文化梳理好,這個可能是最重要的。當你有了很扎實的工作,與人交流就有資本了。這個方面你們學校是做得比較好的。你們對山東地域內的很多傳統文化的載體都有很多的收藏、整理。但光做這些當然還不夠,還應該要做更多的分析和研究,比如當代人的生活方式、當代的產業狀態的分析,以便讓傳統可以在現實生活中得以活化。如今中國已處在當代的世界格局里前頭的位置,還要做好與產業、與市場接軌的工作。這些在我們看來都是以自己為核心必做的基礎研究。然后從中總結出我們可以向世界傳播的那種普世價值的精神。用這樣的精神跟世界交流,才有可能引發不同文化之間的共鳴與差異,就可以碰撞出一些靈感,彼此就會有收獲,或者引發可以更深探討的話題。
像回避瘟疫一樣回避雷同
記者:目前的設計院校存在于各院校之間,從98年開始、特別是2000年以后的設計被工科類、綜合類大學引入,越來越多的結合了其他學科類別,這與傳統的藝術院校存在很大差異,您認為如何立足于自己院校優勢來處理這些差異呢?
宋建明:首先,我們要對這種現象要有一個基本的判斷,我認為全中國各個學校都在辦設計專業,說明我們設計學科很重要;另外,是現實生活中對設計各專業有需求,這就是我們教育所處的一個基本的環境。其次,各校要非常認真嚴肅地思考的話題,一是剛剛在論壇中提到的設計學科老話:“我是誰”?“我是什么”?“我周邊服務的對象需要什么”?這個自問命題要答好,回答好了,以后就知道我們的工作該怎么做了。然后再結合各自的優勢,發揮好作用。像中國美院,傳統藝術和當代藝術都比較有基礎的地方,設計學科在此間如何汲取營養,化生出有地域文化新的特色,是我們在思考的問題。咱們山東工藝美院有傳統的根,又居齊魯文化所在地,那么我覺得中國傳統的正宗儒學營養下設計生態要研究好,你們研究的東西我就會很好奇,各校一定要把握住什么屬于自己特色的東西。而不是人云亦云。我在學校里有一句話經常跟我的同事、我的研究生說的:“像回避瘟疫一樣回避雷同”。比如我關注山東工藝美術學院,但是我堅決不學你們的做法,我要與你保持一定距離,但是我會來研究你,我來學習你的精神,但不學習你的樣子。因為我們兩校地處兩地,師生團隊的狀況跟你們完全不同,交流是可以的,但是能簡單的模仿。我相信潘魯生院長也不會簡單的跑來學國美,因為校情不一樣。在我們看來:“山寨”傳統跟“山寨”西方同樣都不可取。一定要深入研究本土、傳統資源以及精神,同時也要深入研究西方發展的大趨勢,得出幾個導致方向性結論后再思考下一步我們該怎么辦,這樣才是我們正常的路。
記者:工藝美院在傳統文化做的一直還不錯,但是也引發了我們對傳統工藝美術的一個思考。傳統得工藝美術在90年代占據了整個行業得主導地位,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傳統工藝越來越處于一個弱勢,這對學院的課程設置等方面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您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宋建明:首先我們要有一個基本的判斷,跟以前不一樣肯定是正確的,要跟以前一樣那就完了。但問題是怎么個不一樣法?在傳統里頭需要辨別什么是精華,什么是糟粕,什么是糟粕和精華共存的事物,這個是要靠智慧的。另外才是怎么傳承、怎么轉型、怎么出新這,個是第二個要注意的地方。
記者:如何看待設計潮流問題?
宋建明: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是不相信算命那樣的預測的。但是我想我知道怎么去梳理問題,然后去找到破解難題的途徑。一旦我遭遇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就會去調研,會去作分析,會非常理性的思考,然后再向世界上傳承傳統做得好的那些國家學習,比如歐洲、南美,比如我們的鄰國日本、韓國、臺灣、以及一部分的東南亞國家,他們在這些方面做的很好,研究他們,對我們是會有所啟示作用的。
記者:這就是像剛剛您說的我們要學習他們靈魂中好的地方而不是他們的樣子。
宋建明:是的,絕對不是簡單的外表形貌,是那種深層的精神性的東西,以及他們的轉型升級的方法。這樣,你的答案也就自己浮現出來。
記者:中國是一個農耕文化孕育的文化,中國現在飛速發展咱不能否認這個進程,但是隨著城鎮化的發展人們的生活方式發生了很多變化,我們生活從農村辦到了城市來,但是這并不代表我們的文明也搬到了城市來,比如一些典型的具有中國特色的春聯、剪紙、年畫、拜灶神等東西,這些傳統的文化都沒有傳承過來,甚至說讓一些傳統的文化失去了她發展的空間正在消失,作為設計院校、美術院校的角度您認為怎么從課程安排、教育方面去解決這些遺留下來的問題?
宋建明:中國傳統藝術以前的傳承主要是研究內涵與程式化的關系。現在我們面臨著的叫城鎮化進程,是一個社會轉型升級的過程。這符合世界城市發展的總體趨勢。從現階段來看,人們進入城市生活和發展肯定是比守住農村要積極、要明智。問題是人們必須在不斷學習中適應這個變革。在這個過程中,如果只是簡單的把農村的生活方式搬到城市是不明智的,但是并不意味著把老百姓的傳統積淀的文化扔掉,那個文化要變成我們再創造的資源,我們要好好的研究。今天我們的都市生活需要什么樣的新風尚、新民俗,這是當代要思考的。要抓住傳統那個文脈的根與現代都市的生活方式中傳統依戀的訴求,再與我們現在的設計方式連起來思考,不就有答案了嗎?
智慧不等于知識
記者:剛剛在論壇中你提到一個“古法”,那么你是怎么把它應用到設計中的?
宋建明:筷子就是古法,頭梳也是古法,這都是我們經常用到的,那不就很正常了嗎,只要很順的能用過來的,你就用起來唄。沒有必要一定要去抓一個考古的事情去硬用。其實中國人是非常有智慧的,智慧就是什么東西都很得體地用。是一種順勢而為,而不要故意的拿農民的一個什么東西用在不合適的位置上,例如iphone上面一定做一個編織物。所有東西都是要得體,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這樣的一種判斷和思考是智慧的,而不是知識,智慧并不等于知識。
記者:就像很多人讀了書并不代表他有智慧,很多有智慧并不代表他一定有學歷。
宋建明:是的,農民是很有智慧的,但他不見得有我們所說的那種狹義的知識。
記者:國美也做過很多公共設計項目,那么你認為如何把設計藝術教育和公共性設計項目結合起來,如何去尋找這個契合點呢?
宋建明:院校關注自己所在的城市,并且積極地為它獻智出力,這是必須的。如果國美有一點經驗可以說的話,就是我們從2007年開始就同杭州市委市政府簽訂了市校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此后,只要政府有難題,他們就會來找我們,所以這就是為什么中國美院會有這么多的城市有機更新綜合保護方面的工程工作。他們在正常招標都做不好之后,就會有美院頂上。當然,美院會以自己的優勢和方式琢磨出讓他們會覺得眼前一亮的方案。因為我們院校這幫人是多學科組成的團隊,當然要比一般的單專業的公司做的好,我們的想法是有境界、有追求的,而他們主要是干活的。我相信你們學校也會有自己的方式并且能夠做好的。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去思考,做一些實在的案例,讓政府、市民看到,覺得這個好,那你們的機會就來了,這個也是一種與其他的專業公司博弈和競爭。
記者:曾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