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國立博物館位于阿姆斯特丹,與梵高博物館毗鄰而居。開館時間為早上9點到下午5點,全年無休,非常全面系統地展示了荷蘭的藝術成就。0層東為特展區,0層西為1100-1600年代;1層東為1700-1800年代,1層西為1800-1900年代;2層東1600-1650年代,2層西為1650-1700年代;3層西為1900-1950年代,3層東為1950-2000年代。今天,我們來深入了解一下荷蘭國立博物館中與宗教改革有關的幾幅作品。
荷蘭國立博物館
素有政治諷刺詩作家之稱的寓言畫家阿德里安?范?德?費內用他的作品《靈魂之釣》(圖1.)表達了他對現實社會的理解和宗教立場的傾向性。此畫其實表達了《圣經》中耶穌基督講過的一句話——“來跟從我,我要叫你們得人如得魚一樣(簡單)。”畫面左邊岸上的人們信奉新教,右邊岸上的人們仍舊信奉羅馬天主教。新教用《圣經》、希望、慈善、施舍、仁愛、寬容等信念來吸引信徒。而天主教對教皇的個人崇拜、僧侶的諂媚、阿諛奉承等,正是阿德里安?范?德?費內不屑和討厭的。這一點可以通過觀察畫中的樹來證明畫家的傾向性:畫面左側的樹枝繁葉茂,郁郁蔥蔥,但是畫面右側,即有教皇座駕和紅衣僧侶的那一側,樹葉凋零,兩側的樹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畫面左側, 畫家還專門畫了一棵桔子樹(Orange),表示對奧蘭治家族的支持。此外,在再現左側岸上中間地帶的人們時,畫家用了很多政治家的肖像,其中包括莫里茨和他的繼任者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同時,阿德里安?范?德?費內也將自己納入畫中,左側前排的新教政要中,右手放在腰上,自信滿滿的那一位正是畫家本人。
圖1.靈魂之釣,阿德里安·范·德·費內,木板油畫,98.5×187.8cm,1614年,荷蘭國立博物館,阿姆斯特丹
宗教改革鼓勵人們要靠自己去閱讀并解釋《圣經》,不能依賴神職人員。按照多德雷赫特宗教會議的要求,議會要從財政方面資助一項最好的荷蘭文化項目:將以希臘語和猶太語文本為基礎的《圣經》翻譯為荷蘭語。這本“國家圣經”的翻譯用了20年時間,于1637年出版。加爾文主義者閱讀圣經和圣徒行為故事書,畫家們經常再現人們讀過的內容。17世紀三十年代早期,倫勃朗的學生赫里特?道畫了一幅正在閱讀《圣經》選文集的作品《閱讀的老嫗》(圖2.),這是為在家庭閱讀而設計的本國語言版本的圣經,有很清晰的章節分類。這也是為了回應新教的影響,這種翻譯為當地語言的圣經更適合當地人使用。赫里特?道再現了老嫗的側面,她全神貫注于文字內容,沒有意識到觀眾的存在。赫里特?道在強調文字是第一位的,同時也在強調藝術的視覺力量,通過這幅巨細無遺的插圖,他抓住了皮膚的皺紋和毛皮大衣上的每一根毛。
圖2.閱讀的老嫗,赫里特·道,木板油畫,71X55.5厘米,17世紀30年代早期,荷蘭國立博物館,阿姆斯特丹
倫勃朗是為數不多的仍舊以圣經題材為表現對象的畫家。但是,倫勃朗筆下的形象與意大利巴洛克藝術富麗堂皇的形象有天壤之別。倫勃朗從人性而非神性的、平視而非俯視的視角來審視和解讀圣經。從羅伯特?康平《梅洛雷祭壇》(1425-1435年)作品中的木質房頂、左側有圓窗的墻壁,右側圣母靠椅后面的壁爐及其雕塑、燭臺和報喜天使頭上大型的金屬生活器皿我們可以看出,康平將圣家庭安排在一個殷實富裕的家庭場景當中。圣母捧著一本書在安詳地閱讀,圣父約瑟正在木板上面鉆孔,他很可能正在制作一個腳爐。同時,這也是為什么木工行會被稱為圣約瑟行會的原因。從左側窗戶飛進來一個小天使。兩百多年后,在倫勃朗的《帶天使的圣家族》(圖3.)中,將圣家族放在了一個非常貧苦的環境當中,嬰兒正在熟睡,母親左手中同樣捧著一本大書,右手扶著搖籃,慈祥地看著嬰兒,父親同樣也在做木工活。值得注意的是,倫勃朗的《帶天使的圣家族》墻壁上掛著的鉆孔工具正是康平《梅洛雷祭壇》中約瑟手中正在使用的工具。另外還有捧著書的女人,干木工活的男人——這絕不是一種巧合。這是倫勃朗在向兩百多年前的康平致敬。無獨有偶,法國畫家米勒(1814-1875年)有一副作品《嫁接》,描繪的也是女人照看嬰兒,男人在做木工活的場景。

圖3.帶天使的圣家族,倫勃朗,布面油畫:117×91厘米,1645年,俄羅斯圣彼得堡艾爾米塔什博物館
16世紀中后期,尼德蘭處于西班牙國王的統治之下。菲利普二世的極權主義使得尼德蘭的各種矛盾日益激化。北尼德蘭人要求宗教信仰自由。大量信徒皈依基督新教。西班牙統治者對新教采取鎮壓政策,要求人們信奉羅馬天主教。于是,憤怒的人們掀起了反抗西班牙統治的斗爭,成立了烏特勒支聯盟,最終的結果是贏得了宗教信仰自由和1579年北尼德蘭宣告獨立。1581年,尼德蘭七省聯合共和國成立,就是通常所說的荷蘭共和國。南部省份人民信奉羅馬天主教,仍被西班牙統治。就是后來的比利時、盧森堡。“破壞圣像運動”徹底擊退了北尼德蘭的羅馬天主教,北尼德蘭人更加務實了。
《圣經》產生之后,逐漸成為影響荷蘭市民生活的重要思想來源。很多城市有多座教堂,甚至偏遠地區的小鎮上都有好幾座教堂。人們通過“圣經故事(閱讀文字)-高高的教堂建筑(讓人不禁產生敬畏感)-定期參加禮拜活動(聆聽并學習理解教義)-觀看關于圣經的圖像和雕塑”等方式來不斷地學習積累,使得《圣經》的教義逐漸內化為絕大多數人的行為規范。
迪克·范·德倫(1604-1671),木板油畫,荷蘭國立博物館藏
16 世紀,歐洲各國宗教沖突不斷,政局不穩,而剛獨立的荷蘭在其發布的憲章中規定:“每一個人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任何人不得以宗教原因受到調查或迫害。”通過法律的形式保護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這使荷蘭吸引了大批在其他國家受到宗教迫害的移民,移民帶來了先進的思想和技術及大量資本,尤其是猶太人,他們帶來了壟斷世界市場的鉆石貿易和金融服務,這些都為荷蘭制造業的發展和商貿繁榮奠定了基礎。[1]
通過以上資料我們不難發現,深受宗教迫害之苦的荷蘭用立法的形式來排除宗教信仰對國家和公民可能產生的不利影響,保障公民的人身安全。宗教信仰自由無形中對其藝術產生了巨大而又深遠的影響:民族性格更加寬容,出版業繁榮,大量以知識形式出現的靜物畫得以出版、發行;大量移民(尤其是猶太人)的到來為荷蘭商業的繁榮儲備了人才。

倫勃朗:夜巡
16-17世紀荷蘭的宗教改革運動對荷蘭各方面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它不僅促成了荷蘭共和國的建立,其寬容的宗教政策還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才,為荷蘭經濟的大發展和金融業的領先世界奠定了人才基礎。藝術家紛紛涌入荷蘭,極大地促進了17世紀荷蘭風俗畫的發展。為荷蘭“黃金時代”的到來鋪平了道路。17世紀世界的經濟和政治中心從地中海轉移到了北海和大西洋。美國經濟歷史學家伊曼努爾?瓦倫斯坦因(Immanuel Wallenstein)認為,17世紀荷蘭所享受的地位,只有后來的大不列顛和美國才能與之比肩。
哈勒姆:圣巴沃大教堂
本文作者 張康
作者簡介:
張康,供職于山東工藝美術學院。現為南京藝術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藝術史與藝術教育。
注:[1]《透視 17 世紀荷蘭的崛起與衰落》,劉植榮,新金融觀察,2013年2月4日,第 024 版 大世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