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六幅畫作出自六位不同的藝術家
上排從左到右分別是:All You Hear Is Beads Rattling (2012), by Leo Gabin;Untitled #0904 (2009), by John Bauer;Untitled (JS06198) (2006), by Josh Smith
下排從左到右分別是:ST-AA (Transfer Series) (2013), by Angel Otero;Big Squid Ink (2014), by Jamie Sneider;I (2011), by Rosy Keyser
在過去的150年中,藝術運動相當穩定地以令人興奮而又毫無神秘感的方式發展著。它們以某些卓越非凡的藝術家或是藝術家群體為基礎,不斷收獲著追隨者,成為了我們所謂的運動或是學派,影響著周圍的一切事物;而隨著被越來越多缺乏獨創性的人們吸收接納,它們逐漸變得稀薄無力了。很快更年輕的藝術家們會開始反抗它們,它們也就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這樣的現象在印象主義、后印象主義以及野獸派上都曾發生過,在上世紀50年代后它又發生在了抽象表現主義上。無論在哪種情況下,總是最有獨創性的作品一馬當先。
而現在,這樣的藝術形態出現了一些嚴重錯誤,發生了一種反轉倒置。在當下極大擴張了的藝術界和藝術市場中,那些作品虛弱無力的藝術家反而占了上風。如今,很大一部分藝術作品的誕生都是受到了市場的驅使,尤其受到了那些并不非常專業的投機收藏家的驅使——他們常常欺騙他們富有的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去購買那些看起來差不多外觀的作品。

一幅畫可以是毫無變化的米黃色……
上排從左到右分別是:Plastic Sheeting (2012), by Helene Appel;F (A Thing Is a Thing in a Whole Which It’s Not) (2012), by David Ostrowski;Untitled (2005), by Sergej Jensen
下排從左到右分別是:Untitled (Indiscretion 2) (2013), by Scott Lyall;Waterhome Screen AQ (2013), by James Krone;Graphite Girlfriend (2012), by Nick Darmstaedter
藝術家本身只是這個問題的一部分。他們中的許多都是秉誠行事,創作他們想要創作的作品然后出售。但他們之中仍然有一些人與投機者串通一氣,迎合著那些貪婪、不愿承擔風險的新買家,渴望成為這個迅速擴張、有利可圖的產業的一部分。從根本上來說,他們交易的質量低劣的作品與其它作品看起來相似。這樣的藝術被通俗地稱為“謙遜的抽象主義( Modest Abstraction)”、“新現代主義(Neo-Modernism)”、“美術碩士抽象主義(M.F.A.Abstraction)”和“抽象廢物(Crapstraction)”。(按性別劃分的變體是“Chickstraction”和“Dickstraction”)Rhonda Lieberman的“1%的藝術(Art of the One Percent)”和“審美化戰利品(aestheticized loot)”說到了點子上。而我喜歡“罩布抽象主義(Dropcloth Abstraction)”,尤其喜歡由藝術家兼批評家沃爾特·羅賓森(Walter Robinson)創造的術語“僵尸形式主義”(Zombie Formalism)。
各處畫廊都充斥著這些“著名的”抽象派還原藝術家的畫作,它們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魅力,看起來也沒有惡意,而且樣子足夠“新穎”或是“危險”,但又沒有違背任何人對“新穎”或是“危險”的感覺;它們從頭到尾都不帶個人特色,只是一味模仿預先得到認可的影響力。(這樣的現象在全球都存在,藝博會上更是多到泛濫。)這些藝術家表現得像是勤勉的后輩一樣,努力想要仿制抽象主義美好的舊時光并融入進去。他們使用了至上主義、色域繪畫、極簡主義、后極簡主義、意大利貧窮藝術、日本“物派”藝術、過程藝術等的視覺標志元素,作品則直指西格瑪爾·珀爾克(Sigmar Polke)、安迪·沃霍爾(Andy Warhol)、魯道夫·斯汀格爾(Rudolf Stingel)、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韋德·蓋頓(Wade Guyton)等藝術家。今年我已經拍到了上百件這樣的作品,它們出現在各種畫廊和藝博會中。

又或者是稍微帶些均勻的紋理
上排從左到右分別是:Pleasure Island (2009), by Mark Flood;Untitled (2013), by Israel Lund;The Agony and the Ecstasy (2012), by Parker Ito
下排從左到右分別是:Magnum Opus (2013), by Jay Heikes;Untitled (2010), by Oscar Murillo;June 3, 2012 - June 22, 2012 (2012), by Ryan Sullivan
這樣的作品很適合做室內裝飾,尤其是在現代化的公寓里。它們讓人感覺“理智”,而且看起來非常時尚,但它們毫無內涵可言。它們都是在蒼白空洞的狀態下完成的,然后在毫無新意的布置安排里展示出來。所有這些畫作都充滿了對藝術的不自然的評價,包含了類似的創作元素:斑點、染色、噴漆、噴濺物、大片的單色色塊等等。無邊設計、幾何圖形或是生物形態的元素都是時髦的,而不規則的網格、波紋圖案和條紋,也許再加上一些拼貼元素,這些同樣很受歡迎。有時候連作品支架都在其中扮演了某種角色。這應該是在告訴大家:“看,我知道我是一幅畫——而且我不像村上隆或是杰夫·昆斯的作品那樣炫目耀眼。”大部分這樣的作品只是畫家在玩弄比例,做指法練習,根本不帶智慧或是創作音樂時的和諧一致。相反,它們只相當于視覺上的助興音樂。
大多數“僵尸形式主義”(Zombie Formalism)作品都是豎版的,這是為即時數字發行和在便攜式設備上通過圖片瀏覽而“量身定做”的。這樣一來,它們在iPhone、iPad、Twitter、Tumblr、Pinterest和Instagram上顯示的樣子就和人們在現場看到的樣子幾乎一樣。收藏家不需要看到這種作品的展示,因為它們在視覺和材質上鮮有對抗。它們沒有什么內在的東西,圖像表達一目了然。你一看幾乎就能了解它們,之后它們也不會發生變化。沒有復雜的結構需要你去吸收消化,也沒有獨特的視覺意象或是不協調的地方需要你去妥協。它們完全不會讓人感到頭疼,創作出來就是為了交易。

一幅畫可以只用到銀色的顏料
上排從左到右分別是:Untitled (The Skin I Live In) 12 (2013), by Antonia Gurkovska;Stainless Steel (Fine) XIII (2011), by Gardar Eide Einarsson;Untitled (2011), by Nathan Hylden
下排從左到右分別是:Marshall Head (Void) (2012), by Louis Eisner;Colossal Head (2007), by Joe Bradley;Blue Eye (2008), by Charline von Heyl
創作出這些畫作的藝術家幾乎都上過藝術院校。因而這會讓人聯想到他們被教導要崇尚其他著名藝術家的時期——有可能是6、70年代那些更加純粹的日子,當時他們的老師的觀念也正在形成。老師和學生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一特定的時期,漸漸地變成了只關注這期間某種特定的藝術,最后演變成關注其中某些特定的藝術家。這是一種過度的對藝術史的簡化,缺乏審美元素多樣性。由此產生的作品更像是一本過分虔誠的拍賣會目錄,完全關于某一位藝術家的作品,近來這被稱為“已有的后現代主義實踐”。
辯解者們就此提出了迂回的防守概念,他們稱某些實踐者能夠區別于其他所有人。比如呂西安·史密斯(Lucien Smith)用滅火器來創作其作品中雨滴一樣的斑點;丹·科倫(Dan Colen)用到了M&M巧克力豆;亞當·麥克尤恩(Adam McEwen)用的是口香糖;帕克·伊藤(Parker Ito)則是用筆畫出的一片片色彩朦朧的點。許多藝術家的作品看起來像是印刷的,但實際上卻是手繪的;而某些藝術家的作品看起來像是手繪的,實際上卻是印刷的。我們被告知某幅畫是裁剪了其它畫作而形成的,或是它被扔在了門外,或是被扔在了受到污染的湖水中,或是通過郵件發送的。我們聽說某位藝術家“評價”了商品文化、氣候變遷、社會上的壓迫和藝術史。一位著名策展人曾嘗試通過將奧斯卡·穆里略(Oscar Murillo)的油布——或者說是帳篷一樣的作品外觀與哥倫比亞(藝術家出生國)那些生活在臨時帳篷避難所里的人相連,以此證實其并未完全受朱利安·施納貝爾(Julian Schnabel)、喬·布拉德利(Joe Bradley)和讓-米切爾·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的影響。

可以帶有精細的條紋或是精細的圓點
上排從左到右分別是:Untitled (2010), by Ned Vena;Untitled (2011), by Hugh Scott-Douglas;Spine, Chapter 20 (Silberkuppe) (2010), by R.H. Quaytman
下排從左到右分別是:Bleach Bum (2011), by Sam Moyer;To Be Titled (2011), by Dan Colen;The Lady Eve (2012), by Lucien Smith
好吧,不必在意奧斯卡·穆里略(Oscar Murillo)是在英格蘭接受教育、并且幾乎是在那里長大的這一事實。今年28歲的他顯然很有天賦,他還在創作他的學生作品,并且有可能會是很棒的。無論怎樣,許多買家和賣家已經做好了投資其作品的準備,每個人都在努力找到自己的位置。在之前的Frieze藝博會上,有三個比較重要的藝術經銷商都將我拉到一旁說“悄悄話”。他們表示盡管他們也同意目前藝術市場中充斥著“抽象廢物”(Crapstraction),但他們的藝術家都是“真正的人才”。我分別告知了他們其他兩位跟我談了什么,而他們每個人在熱門藝術家的選擇上也都不一樣。
我要承認我并不討厭所有這類型的作品。坦白說,我還挺喜歡它們中的一些。這一趨勢最讓人感到悲哀的地方在于這其中即使是表現較好的藝術家也逐漸迷失于模仿、平庸和機械藝術的迅猛突襲中。去畫廊看展覽漸漸變得不像是冒險進入個人的“創作方舟”了,更像是走進那些商品都差不多的連鎖店。我猜想,如果金錢再次從藝術市場消失,市場的底層人士才會放棄這種“通用主義”(genericism)。所有人都會立即停止創作這種回答了一個沒有人記得的問題的畫作,之后也不會再被提到。

也可以幾乎只有一種顏色
上排從左到右分別是:Untitled (2010), by Markus Amm;Untitled (2013), by Stef Driesen;Roll Fades (2012), by Sam Falls
上排從左到右分別是:Untitled (Fold) (2011), by Tauba Auerbach;Untitled (2013), by David Keating